【第二十期】《空调房里的夏天》

作者：李陵湘 播音：龙利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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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夏天热得不讲道理，十八楼的高度也挡不住楼下知了声嘶力竭的呐喊，像要把整个白昼都喊出个窟窿。柏油路在日头淫威滥施下，滋滋冒油热浪滚滚，脚一沾地便忍不住“猫弹鬼跳”，活像踩上了滚烫的铁板。正如古人所言：“赤日炎炎似火烧，野田禾稻半枯焦。”这般酷暑，让人无处可躲。

我几乎全天守在二十六度的空调房里，隔着玻璃观赏着外面被晒得褪了色的世界，只觉得光线都透着晃眼的白。空调没歇过气，发出轻微的嗡嗡声，像头被困住的野兽在低低喘息。出风口飘出的冷气扫过手臂，瞬间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。沙发成了我的专属领地，蜷着、躺着、歪着，手里的手机是唯一的玩伴。抖音刷到指尖发烫，头条翻得眼睛发花，美篇里的字都看得模糊了，还是舍不得放下——像只上蹿下跳的松鼠，在十几个APP里从早耗到晚，哪怕手指僵硬得像生了锈，也不肯退下这方寸屏幕的战场。

冰箱里镇着昨天留下的一盘切好的西瓜，揭开蒙在上面的塑料膜，红艳艳的瓜瓤裹着层细冰碴，十分诱人。用牙签扎起一块送进嘴，冰凉的甜顺着舌尖往喉咙里钻，浑身的燥热都被这口清甜浇下去半截。茶几上的冰镇酸梅汤还冒着冷气，杯壁的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，在木桌上洇出一圈深色的印记，像给这个夏天盖了个清凉的戳。

微信群里有人念叨，说这样贪凉要得“空调病”。可在这能把人烤化的暑气里，谁又能拒绝这方寸之间的冰凉世界？阳台的花草蔫头耷脑的，早上才浇透了水，午休起来再看，叶子边缘已经卷成了波浪，像被火燎过似的，看得人心里发紧。快递小哥送件来时，脸涨得通红，后背的制服湿得能拧出水，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，接过快递的手还带着被晒透的温度。这般酷暑，让人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。

下午二点，应该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光。泡了壶菊花甘草茶，看金黄的花瓣在玻璃壶里慢慢舒展，浮浮沉沉像在跳一支慢舞。点燃的檀香混着冷气漫开来，淡淡的木质香缠着凉意钻进鼻腔，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快松了。此时，仿佛能体会到“何以消烦暑，端坐一院中。眼前无长物，窗下有清风。”的意境，只是我的清风来自空调，而非自然。

傍晚总算盼来太阳收了些气焰。关掉空调推开窗，热浪裹着楼下烧烤摊的油烟涌进来，倒也不觉得难受——风里已经藏了点凉意，把满屋子攒了一天的冷气渐渐吹散，像给房间换了口气。虽然没有“携扙来追柳外凉，画桥南畔倚胡床。月明船笛参差起，风定池莲自在香”的惬意，但这难得的丝丝清凉，也足以慰藉一天的闷热。

这个夏天，我像只寄居蟹，躲在空调房的硬壳里。明知道不够“养生”，可在这般酷暑面前，谁又能苛责这份对清凉的贪恋？毕竟，人总得给自己找个歇脚的凉荫，好挨过这漫长的热。